中世纪,当欧洲处于神权统治的最黑暗年代,位于丝绸之路两端的灿烂辉煌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与中国文化如同双子星座,彪炳于世。
中古时期的阿拉伯文学对西方文学、对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影响是已由许多学者论证过的事实.
塔哈·侯赛因(Tāhā Husayin 1889—1973)说得好:“如果我们说欧美西方尽管他们现在很优越,但他们的一切优越、一切科学都要归功于中世纪阿拉伯人传到欧洲去的那些丰富、持久的文化根底,那我们绝不是在过甚其词,也不是在吹牛胡说。”
阿拉伯文学与西方(古代)
著名学者季羡林先生曾指出:"在世界上延续时间长、没有中断过、真正形成独立体系的文化只有四个--中国文化体系、印度文化体系、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体系和从希腊、罗马起始的西欧文化体系。"[i]
阿拉伯-伊斯兰文化既为世界四大文化体系之一,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中世纪,当欧洲处于神权统治的最黑暗年代,位于丝绸之路两端的灿烂辉煌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与中国文化如同双子星座,彪炳于世。当时阿拉伯-伊斯兰文化通过属于阿拉伯大帝国领土的安达卢西亚(西班牙)、西西里岛以及十字军东征传入欧洲,重燃起欧洲的智慧,促进了欧洲的文艺复兴和近代自然科学的建立;在世界文化史上,起到了承前启后、继往开来、连贯东西的重要作用。
德国女学者吉格雷德·洪克(Dr.Sigrid
Hunke)博士指出:"伊斯兰教的出现及其扩张挽救了基督教会使其免于死亡,并迫使它重整旗鼓以向那些在宗教、思想、物质方面与其敌对的势力应战。在这方面,最好的证明也许就是,西方在整个使自己与伊斯兰教隔绝而不肯与其面对的期间,在文化、经济方面一直都是落后的。西方的昌盛与复兴只是当它开始在政治、科学、贸易方面与阿拉伯人交往之后才开始的;欧洲的思想是随着阿拉伯的科学、文学、艺术的到来才从持续了几世纪的沉睡中醒来,而变得更丰富、完美、健康、充实的。"[ii]
美国学者希提在论及中世纪阿拉伯人在世界文化史上的贡献时则说:"阿拉伯人所建立的,不仅是一个帝国,而且是一种文化。他们继承了在幼法拉底河、底格里斯河流域、尼罗河流域、地中海东岸上盛极一时的古代文明,又吸收了而且同化了希腊-罗马文化的主要特征。后来,他们把其中许多文化影响传到了中世纪的欧洲,遂唤醒了西方世界,而使欧洲走上了近代文艺复兴的道路。在中世纪时代,任何民族对于人类进步的贡献都比不上阿拉比亚人和说阿拉伯语的各族人民。"[iii]
文学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和表现形式。中古时期的阿拉伯文学对西方文学、对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影响也是已由许多学者论证过的事实:
盛行于11、12世纪安达卢西亚的阿拉伯"彩诗"(al-Muwashshah)与"俚谣"(az-Zajal),后来发展成为西班牙的民歌体裁"维良西科"(Villancico),而这种体裁则被广泛应用于基督教的赞美诗。此外,学者们认为,11世纪晚期至13世纪晚期活跃于西班牙、法国南方及意大利北方的普罗旺斯(Provonce)诗人和游吟诗人(Trobadour),乃至"十四行诗",也是受这种"彩诗"、"俚谣"的影响,而于阿拉伯诗歌有渊源关系。
上述的德国女学者吉格雷德·洪克还在《阿拉伯的太阳照亮西方》一书中谈到文艺复兴时期的两位大诗人所受的影响:"意大利诗人但丁、彼特拉克确实是受了阿拉伯诗歌的影响。彼特拉克是无意的,但丁则是因为他个人关注阿拉伯诗歌、苏菲主义和安达卢西亚的哲学和伊本·鲁世德的结果。"[iv]
中世纪的阿拉伯散文和叙事文学在形式、内容方面也都对欧洲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其中尤以《卡里莱和笛木乃》以及《一千零一夜》的影响为甚。
《卡里莱和笛木乃》是一本寓言童话故事集,最早源于印度梵文《五卷书》等。伊本·穆格法(Ibn
Muqaffa‘724-759)在公元750年左右,据古波斯巴列维文译本将其译成阿拉伯文。但在移植过程中,无论在故事编排方面,还是在论述行文方面,都再度进行了大胆地增删和改动,是一部再创作的译著并重的作品。《卡里莱和笛木乃》"在阿拉伯文学史上,是一本重要的作品。但是它的重要意义还不仅仅限于这一点,它在世界文学上,也发生了巨大的影响","从亚洲到欧洲,又从欧洲到非洲,不管是热带、寒带,不管当地是什么种族,说的是什么语言,它到处都留下了痕迹。这些寓言和童话,一方面在民间流行;另一方面,又进入欧洲的许多杰作里去,象意大利薄加丘的‘十日谈'、法国拉芳丹的‘寓言'、德国格林的‘童话'、英国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等等......"[v]"除了《圣经》以外,这部书要算译成全世界语言最多的了。"[vi]
《一千零一夜》则是一部卷帙浩繁、优美动人的阿拉伯民间故事集,被高尔基誉为是世界民间文学史上"最壮丽的一座纪念碑"。"这部故事是在西方各国最普及的阿拉伯文学作品,甚至比在穆斯林东方本地还要普及些。"[vii]
《一千零一夜》虽在1704-1717年间才由法国人加朗(Antoine Galland)首次在西方翻译出版,并立即在西方引起轰动,掀起了一股"东方热",但《一千零一夜》的许多故事早在中世纪就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西方,而对西方的文化、文学乃至欧洲的文艺复兴运动产生过巨大的影响。如意大利薄伽丘的《十日谈》(1348-1353)、英国乔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1387-1400)两本书的框架式的结构、许多故事的题材内容及其体现的人文主义思想,都反映出《一千零一夜》的影响。再如法国拉封丹的《寓言诗》(1668-1694)、西班牙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1605-1615)、英国莎士比亚的《终成眷属》(1603)、斯威夫特的寓言小说《格利佛游记》(1726)、德国莱辛的诗剧《智者纳旦》(1779),直至美国朗费罗的叙事诗集《路畔旅舍的故事》(1863)......等名著,都在取材、写法和风格上,或多或少地受到《一千零一夜》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近现代和当代的西方著名作家、诗人,如伏尔泰、司汤达、大仲马、歌德、普希金、托尔斯泰、狄更斯、安徒生、爱伦·坡、卡夫卡、莫拉维亚、杜伦马特、加西亚·马尔克斯......几乎没有哪一个没读过这部神奇美妙的故事集,被其吸引,受其影响的。从西欧的文艺复兴、浪漫主义的兴起,直到拉美魔幻现实主义的出现,《一千零一夜》在其中的影响和作用可谓大矣!
西方文学受到阿拉伯文学影响的方面还远不止此。如一些西方的东方学学者和阿拉伯学者,特别是西班牙研究员阿辛·帕拉修斯(Asin
Palacios)曾指出,但丁的代表著《神曲》曾深受阿拉伯的《穆罕默德神秘的夜行与登宵故事》及麦阿里(Abū al-‘alā' al-Ma‘arrī 973-1057)的《宽恕书》的影响。阿拉伯阿拔斯朝著名作家赫迈扎尼(Badī‘ az-Zamān al-Hamadhānī 969-1007)和哈里里(al-Harīrī 1054-1122)曾创造出"玛卡梅"(al-Maqāmah)韵文故事这一文体。主人公为萍踪浪迹、游历四方、足智多谋、文才过人的乞丐。书的内容多为叙述人讲述主人公依靠文才和计谋骗取钱财谋生的故事。故事情节轻松、幽默,文字典雅、骈俪。哈里里的《玛卡梅集》"在700多年内,被认为是文学宝库中仅次于《古兰经》的著作。"[viii]12世纪末与13世纪初,哈里里的《玛卡梅集》两次被译成希伯来语,后又被译成拉丁文、德文、英文等西方文字,从而在犹太教徒与基督教徒中流传开来,受到西方的东方学者广泛重视。学者们一般认为兴起于16、17世纪的西班牙的"流浪汉小说"(Picaresca)是受阿拉伯"玛卡梅"的影响产生的。
中世纪的欧洲文学受阿拉伯文学的影响是很自然的事。因为当时阿拉伯语在西半球,汉语在东半球,就像当今的英语一样,是最通行的国际语言。例如在当时被认为是联通阿拉伯与西方的桥梁的安达卢西亚,所有的西班牙人便不能不用阿拉伯语,它成了知识阶层的语言。阿拉伯文学成了西班牙人的思想、精神食粮。一个生活在公元9世纪(伊历3世纪初、4世纪末)名叫阿尔法鲁的西班牙在科尔多瓦的基督教主教就曾感叹道:"真遗憾!聪明的年轻一代基督教徒却只懂阿拉伯文学、阿拉伯语言。他们如饥似渴地去读阿拉伯书籍,不惜用高价收集阿拉伯的书籍作为自己的藏书。他们大肆赞扬阿拉伯珍贵的典籍,同时对基督教徒的典籍却不屑一顾,说它们根本不值得一读。基督教徒忘记了他们自己的语言。如今用这种语言给朋友写信的人连千分之一都没有。而阿拉伯人的语言却有多少人讲的那么漂亮,那么流利!也许有许多人用这种语言作起诗来优美、恰切得竟会超过阿拉伯诗人本身!"[ix]
阿拉伯文学对西方文学的影响一直未间断。正如埃及学者阿巴斯·阿卡德(‘abbās Mahmūd al-‘aqqād 1889-1964)先生所说:"从17世纪至今,阿拉伯文学--或者整个伊斯兰文学--与近现代欧洲文学的关系一直未断。我们找不到哪个欧洲的文豪其诗文中没有伊斯兰的英雄和伊斯兰逸事。这就足以概括地说明阿拉伯-伊斯兰文学对欧洲文学的影响。在那些文豪中有英国的莎士比亚(1564-1616)、艾迪生(1672-1719)、拜伦(1788-1824)骚塞(1774-1843)、雪莱(1792--1822),有德国的歌德(1749-1832)、赫尔德(1744-1802)、莱辛(1729-1781)和海涅(1797-1856),法国的伏尔泰(1694-1778)、孟德斯鸠(1689-1755)、雨果(1802-1885),而法国的拉封丹(1621-1695)则声称他的寓言诗就是仿效了欧洲人通过穆斯林而知道的《卡里莱和笛木乃》一书。"[x]
被誉为"阿拉伯文学之柱"的埃及盲文豪塔哈·侯赛因(Tāhā Husayin
1889-1973)说得好:"如果我们说欧美西方尽管他们现在很优越,但他们的一切优越、一切科学都要归功于中世纪阿拉伯人传到欧洲去的那些丰富、持久的文化根底,那我们绝不是在过甚其词,也不是在吹牛胡说。我们应该毫不客气地要求欧洲人--我已经多次要求过他们--向东方还债而不要赖帐,要让他们感到阿拉伯东方对他们是有恩的对此他们应当称赞、感谢,而不应妄自尊大、胡作非为,更不应对那些向他们施过恩、让他们懂得何为恩惠、何为文明的人以怨报德!"[xi]
[i] 季羡林主编:《东方文化史话》序,黄山书社,1987年,第1页。
[ii] [德]吉·洪克:《阿拉伯的太阳照亮了西方》(阿译本),贝鲁特世代出版社,1993,第541页。
[iii] [美]希提《阿拉伯通史》(马坚译),上册,商务印书馆,1979年,第2页。
[iv] [德]吉·洪克《阿拉伯太阳照亮西方》(阿译本)第534页。
[v] 季羡林:《卡里莱和笛木乃》中译本前言
[vi] 语出《卡里莱和笛木乃》德文译者佛尔夫,见温德尼兹著、金克木译《印度文学和世界文学》,载〈外国文学研究〉1981,第2期。
[vii] [美]希提:《阿拉伯通史》(马坚译),上册,479页,商务印书馆,1979年。
[viii] [美]希提《阿拉伯通史》上册(马坚译),477-478页。商务,1979。
[ix] 转引自[德]吉·洪克《阿拉伯太阳照亮西方》(阿译本)第529页。
[x] [埃]阿卡德《阿拉伯文化对欧洲的影响》,埃及知识出版社,第67页。
[xi] 转引自[埃]萨米赫·凯里姆《塔哈·侯赛因语录》,开罗知识出版社,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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